陟彼高冈,我马玄黄。我姑酌彼兕觥,维以不永伤。
陟彼砠矣,我马瘏矣。我仆痡矣,云何吁矣。
这篇诗篇名为《卷耳》,写两地相思之苦,前人说法纷歧,也有以为是写太姒(文王夫人)或文王之求贤察官,好像好事情总是在上者才能做。颂扬过了头,相信的人就少了。不过这首诗确也留下一个疑问:诗中一共用了七个“我”字,这个“我”究竟指的是谁?有三种说法:① 都是指男主人公。那么,第一章“采采卷耳”的是谁?难道也是男主人公?为什么接着又在高冈上喝酒?答曰:是男主人公想象他妻子采卷耳时的思夫之情,他妻子没有在诗中正式出现。② 都是女主人公。从第二章开始,是她想象丈夫在征途中劳苦之状,就是换了主从的位置。③ 包括男女两方,由诗人分头叙述,即第一章系就女方说的,其余三章是就男方说的。俞平伯有“两橛”说:“当携筐采绿者徘徊巷陌、回肠荡气之时,正征人策马盘旋、度越关山之顶。两两相映,境殊而情却同,事异而怨则一。由彼念此亦可;不入忆念,客观地相映发亦可。所谓‘向天涯一样缠绵,各自飘零’者。”(《论诗词曲杂著》)钱钟书也有“话分两头”说:“首章托为思妇之词,‘嗟我’之‘我’,思妇自称也。……二、三、四章托为劳人之词,‘我马’、‘我仆’、‘我酌’之‘我’,劳人自称也。”又引《红楼梦》第五十四回“一张口难说两家话,‘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’”为证。下引各朝诗句颇多,引李白《春思》“当君怀归日,是妾断肠时”尤为精切。(《管锥编》)俞钱之说虽不能遽成定论,但较前人说为胜。诗中写的不一定是真人真事,但当时丈夫离家远行,妻子在陌上采桑摘菜是很普遍的现象,诗人有感于两地相思之苦,就略作想象之词,构成虚中有实,实中有虚之作。
诗中的男子,征途上带金罍、兕觥和仆人,当系中上层人物,其妻却在路旁采摘卷耳,也见当时妇女勤劳的好风气。卷耳即苍耳,可供蔬食,实可榨油。张耒《海州道中》之二云:“秋夜苍苍秋日黄,黄蒿满地苍耳长。”可见很容易采拾。为什么“不盈顷筐”?自然因为她的感情受到干扰,无法安下心来。采了几把,想起远出的丈夫,便把篮子放在道旁,独自沉吟,远望云天。这个篮子是物,也是这时女主人公身边唯一用具,这个物却不是孤立的。当她出门时,她是将它当做亲密的伴侣携带的。她原以为花不了多久就可采得满满一筐,谁知到了陌上,一看到寥廓的云天,纷飞的鸣禽,满地绿油油密匝匝的卷耳,反而采不多了。袁枚《随园诗话》卷五,记唐人学“嗟我”两句云:“提笼忘采叶,昨夜梦渔阳。”就显得刻露。
话分两头,诗人暂且让女主人公孤单单地伫立着,一线相思,又将它萦绕在天涯的另一边。
由于仆仆长途,登上山巅时,男主人公的马也显得疲困了。陈琳《饮马长城窟行》云:“饮马长城窟,水寒伤马骨。”马骨可伤,其寒可知。马是能负重致远的,此诗中虺、玄黄皆指马患足病。马犹如此,则主人的疲劳困苦不难想见。为了不使自己长此忧愁,姑且拿酒来喝,所谓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”。不料继马病之后,仆人也病倒了,这使他益发恐慌,也不知如何对付才好。但他自己还算硬朗坚强,人们祝望他定能早日回家团聚。
出门人乘马偕仆,原很普遍,但在高冈上同时患病,却是诗人有意识地为加强作品气氛而创造的。
《诗经》中的人面桃花
唐代诗人崔护,清明那天,独游京城长安,见一乡村居舍,叩门久,有女子自门隙问之。崔护告以酒渴求饮,女子拨开门栓,盛水给他。“独倚小桃柯伫立,而意属殊厚。崔辞起,送至门,如不胜情而入。后绝不复至。及来岁清明,径往寻之,门庭如故,而户扃锁矣。”因题诗云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事见《唐诗纪事》,为历代盛传的故事,文也写得缠绵委婉,可作小品读。豆卢岑因而有“隔门借问人谁在,一树桃花笑不应”之句。